夏轩

#一个平行世界的脑洞，是刀，有ooc#

#希尔瓦里不知衰老，人类的时间终有尽时#

“——当泽坦的使者坠入海面，每一个人都在狂吼着庆贺胜利。那是第一次，我们集结起来反抗巨龙的暴虐，彼此之间的隔阂开始淡化。那是第一次，我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战果，宣告了凡人种族的力量。那就是一切的开始，在利爪岛，新的旗帜，新的誓言，和新的希望。那就是我们战胜巨龙的第一步。”

念完这一章的最后一句，他就此停下，将目光投向房间的另一侧。

“我都不知道拉兰瑟还有文学天赋。”见到他看过来，他的听众带着几分笑意说道。

“他近几年刚刚开始尝试，在赛仁教士的帮助下还算干得不错。”特拉赫恩将书放在膝盖上，回答道，“毕竟泽坦陨落的五十周年日就要到了，泰瑞亚的民众们现在热切的想要知晓更多关于契约团的事情。而‘最有资格撰写回忆录的那些人都拒绝承担这项任务’。”

“这可不应该责怪到我头上，”指挥官摊开手掌，“虽然我从不逃避责任，但我的手恐怕已经忘记了怎么握笔了。”

时光在那双曾经稳如磐石的双手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，在它的主人身上也是。漆黑的头发尽数变白，皱纹爬上了眼角和额头。那令巨龙和神明为之震颤的力量已经自这具身体中流失了，数次与死亡抗争的钢筋铁骨也已锈蚀。

但他仍然沉静，威严，高贵。逐渐衰弱的身躯遮掩不住灵魂如火燃烧般的炽烈光辉，甚至更显著的衬托了这一点。任何和他对视的人，都会为这份能够推动世界的命运变轨的顽强意志肃然起敬。

“我知道你更擅长拿起武器。”特拉赫恩回答道，刻意避开了这句话的本意，“因此我本打算亲自持笔，将那些英雄的牺牲记录下来也该是我的责任。但令人惋惜的是，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。契约团的规模前所未有的扩大了，我的工作也日渐增加。”

“我一直以为你的工作已经够多的了，司令。”指挥官略显惊讶的评价道，“何况你还那么勤奋。”

“我竭力而为，但总有些事情永不结束。” 

“既然这样，在这个时候还劳烦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，实在让我心生愧疚。”

“别说傻话，拜访老朋友的时间总该是有的。”他顿了顿，然后说，“所以，我把那些人介绍给了里特洛克。”

指挥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。

“你是认真的吗，特拉赫恩？看来他们真的把你烦的够呛……那么里特洛克是怎么回答的？”

“他的回答方式非常的具有个人风格。”特拉赫恩评价道。

指挥官好奇的看着他。

“具体给我讲一讲？”

“我就这么说吧……”特拉赫恩想了一会儿，“他的拐杖用得和苏哈辛一样好。”

然后他们一起笑了起来。指挥官边笑边摇着头。突然之间他停住了，笑声变成一阵剧烈的呛咳。特拉赫恩跳起来，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。缓过气来以后，指挥官握住他的手臂示意停止。

“你不能太激动，指挥官。”特拉赫恩直起身来，目光依然注视着他的脸，“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。”

“我仍然坚持是这个笑话的效力过佳了。”指挥官抬起头，“毕竟它都成功的把你逗笑了——对我来说，这可算是出类拔萃了。”

特拉赫恩无奈的摇了摇头，接受了这句打趣。

“时候不早了，司令。”指挥官看着窗外的夕阳，“你该回去了。”

特拉赫恩将这视为他需要休息的表示，于是点了点头，起身将书合拢起来放回书架上。但当他正要开口道别的时候，一种骤然而至的心悸突然袭击了他。希尔瓦里下意识的停住脚步，回身看去，对上了人类平静无波的黑眼睛。

“怎么了，司令？”指挥官询问道。

特拉赫恩凝视着他。

“是的。”他说，“如果我说我改变主意想要留下来，会不会打扰到你？”

指挥官看起来有些惊讶，然后慢慢的，他微笑起来。

“当然不。”他做了个手势，邀请特拉赫恩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，“我只希望你不会因为睡在椅子上而感到腰酸背痛。但我实在没有力气替你搬张床过来了。”

“放心吧，指挥官。”特拉赫恩坐下来，“即使睡在椅子上，我相信到明天早上的时候我也会是更精神的那一个。”

指挥官微微一笑。

“我也相信这一点。”他说。

接下来他们又随意的交谈了一会儿，提到过去经历的种种趣事，调侃那些惊险的遭遇，追忆众多已逝的友人。这场轻松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夜幕时分，特拉赫恩注意到壁炉将要燃尽，于是想要起身去添加柴火。但指挥官阻止了他。

“由它去吧，我的朋友。”人类慢慢的说，“虽然我很想和你继续聊下去，但恐怕我已经没有精力这么做了。现在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，就让我们休息吧。”

听他这么说，特拉赫恩便点头应许。他在椅子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，然后和他的朋友互道晚安。房间里只剩下了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。温暖安静的环境让特拉赫恩迅速的被困意所笼罩。

就在他即将进入睡眠之前，指挥官突然出声道：“特拉赫恩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很高兴你在这里。”人类静静的说。

“我一直在这里，我的朋友。”希尔瓦里回答道，“我会一直在的。”

他听到一声轻而短的笑声，但指挥官没有再接话。房间重新陷入寂静之中，而特拉赫恩不久之后就睡着了。

***

毫无预兆的，他醒了过来。

半梦半醒间，特拉赫恩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，他伸出手唤道：“指挥官？”

他没有得到回答。

希尔瓦里瞬间清醒了过来。他一下子站起身，动作剧烈到带翻了椅子。炉火已经熄灭了，房间内一片昏暗，但借着月光他依然看到了他想看的。

指挥官闭着眼睛，神色平和而安然，仿佛沉浸在睡眠之中，脸色和月光一样苍白。顾不得是否会惊扰到对方，特拉赫恩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，另一只手则按在了挚友的胸膛处。

——他的手掌下一片寂静。

特拉赫恩依然能够感觉到温度，那是生命残存的幻影，不再如火焰般温暖和持久，而像是日落时的阳光，无可违逆的逐渐消逝，也将他心中的温度一并带走。希尔瓦里僵硬的站在原地，浑身冰冷，一言不发，久久的凝视着那张平静的面孔。

在他们并肩作战的几十年里，他只见过一次这样的神情。那时年轻的战士跟在父亲般的导师身旁，年轻气盛，信心满满，一文不名，浑然不知自己对于世界的意义。而在那之后，他如火如钢，撑起整个世界的重量，被苦难和牺牲反复打磨，再也不复当初的模样。

最终，特拉赫恩弯下腰去，将额头贴在那只手上，轻轻地开口。

“我们迷雾之地见，我的朋友。”